三十五于午夜惊醒(2 / 2)
藏一般浓厚。
林檩看到了跪在布满灰尘的地上,胸膛剧烈起伏的颜凉子。另一栋阁楼的阴影自窗外倾覆下来,似乎要压折她的脊椎。
林檩静静地站着。金发女人从她身侧走过,弯下腰扶起颜凉子,轻声安慰她:“是某种心理问题吧?战后人们的心理压力都很大,把幻想当作现实借此安慰自己这种心理问题也很常见。”
“带她走。”林檩轻声说。女人抬起头,她们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“我们带你去别的地方休息。”女人放柔声音在颜凉子耳边低喃。
颜凉子在车上恍恍惚惚地做了许多梦。
嘈杂的避难所里,人影杂乱,但都看不见脸,有如无数细黑线虫朝着上方扭动,密密地在头顶交织成网。
她坐在角落抬头向上望,视野中唯一的光是从弧形穹顶下的那块巨大的屏幕上发出的。漫无目的地转了转视线,她发现自己只认识屏幕里那个正摧毁着人类帝国的妖。
她还梦到了妖界的东边境线,狂风扫过旷野,深渊中的怪物瑟瑟不安,交界线处的大门libo完全打开。
她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听到一些对话。
“关于她到底是不是人类,我想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观察。”
“您很少这样犹豫,小姐。根据您的说法,她和妖界的首脑有着异常亲密的关系,她能够在人类难以存活的妖界东边境线行动自如,她的履历和说辞自相矛盾,她在妖怪的感知中是同类而非人类……这样一个个体,怎么能把她当作人类?”
“检测仪显示她不是妖怪。”
“这说明我们的技术还存在漏洞,我们才更应该尽快采取行动。”
“只要没有严格的科学的证据证明她不是人类,她就仍是人类宪法与军队保护的对象之一……这么说我们必须冒险?”
颜凉子猛然惊醒,车窗外一片浓黑,路灯发出的光昏暗脆弱。
车内,林檩和那位金发女人正小声交谈着,光线晦暗,阴影遍布,很像一幅年久失色的古典油画。
“在说什么……?”颜凉子不安地发问。
灯光影影绰绰地摇曳,金发女人转过头望着她,脸埋在浓稠的黑色里,白嫩的下巴上方能看到她似弯似抿的秾艳红唇,像一团干涸的血渍。
“嗯……我们对你的身份存在一些小小的疑问。”
“疑问?”颜凉子的喉口干涩极了。
“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做一些小检查。”
灯光隐约闪了闪,车外光线暗沉,仿佛驶入了深海。
颜凉子扭头将视线投向林檩。她没有看她,以手支颐望着窗外。
突然有恐惧自头顶崩塌,颜凉子向后缩背抵上车窗玻璃。
“会安排麻醉剂注射,不会疼的。”
温柔和缓的声音像雾气一样,带着潮湿的暖意。
“我拒绝。”颜凉子将下唇用力咬在齿间,声音无法抑制地发起颤。
车突然停下了,颜凉子不顾一切地掰开车门往下跑。
车停在了高架桥上,已至深夜,空荡荡的道路向两头延伸,消失在未可知的黑暗中。潮水涌涨,闷雷般的水声从脚下传来,像是什么仪式的奏乐。
“别跑了。”
颜凉子回过头,全身的血液骤然冰冷。
颊边扬起的发丝扰乱了她的视线,关于那些人脸上有着怎样的表情她一概不知,但她看得到枪,黝黑的枪口,以及流淌在那周围的光,有如一个个小小的黑洞。
她想她终于知道那些武器的真正用途了。
女人循循善诱:“不要抵抗……伤了你可不好,如果你能配合一下……”
“然后呢?你们打算做什么?”
突然有不属于这里任何一个人的声音像涨潮的海水那样聚拢过来。
狂风从桥的那一头扫至,沿着桥面奔涌,路灯嵌在在风的轨迹线上,自极远处一个接一个破裂,清脆的裂响有条不紊地逼近,仿佛敲响了的丧钟。桥下的江水疯涨,水声癫狂有如兽群嘶吼。
整个高架桥逐渐被阴影缠绕,仿佛有一条巨蟒张开了口。
仿佛站在了苏醒了的死海上,重叠贲起的巨浪就要将她咬碎在齿间。林檩扶住了桥边的栏杆,脸上血色消弭,她按下了发射器,急救信号逃出被绝望色彩蚕食的江面,载着渺茫的希望奔赴远方。
颜凉子有些站不稳,向后退了几步,猝不及防陷溺在一个冰凉的怀中。她感到自己的脸被两根手指掐住拧了几下。
她还没来得及问什么,双眼便被一只手盖住。
她听到了人的尖叫,几近撕扯开声带那般恐惧无助到极致的尖叫。
她透过指缝,模模糊糊看到了些什么。
不远处的人,像桥边的灯那样一个个碎开,血液迸出绽放的玫瑰那样的轮廓。到最后,只有林檩还站着,触目惊心的血迹浇遍全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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