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节(1 / 4)
到底碰上了,总要打一打招呼,清圆叫了声二姐姐,但她的客气并未换来礼遇。
谢家加上清圆,共有三子四女。长子正则和次女清如是扈夫人所出,三女清容的生母被毒杀后,养在了扈夫人处。莲姨娘生了长女清和,剩下的次子正伦和三子正钧都是梅姨娘帐下。三路人马在这大宅里各自为政,唯有清圆是单枪匹马。初来谢家的时候,众人都像看只可怜的猫狗一样看待她,毕竟她母亲因妒杀了人,谢家这样门楣,能容下一个毒妇所生的孩子,完全是上头老太太和老爷夫人慈悲罢了。
清如作为嫡女,打心眼里地瞧不起清圆,里头自然不乏女孩子互比相貌,落了下乘后的不甘。她瞧清圆的眼神,从来都带着睥睨,头昂得很高,拿尖尖的下巴对准她,习惯性地嗤鼻一哼,“怎么,你也上前头去?”
清圆懂得做小伏低,细声说是,“先头有人过我院子传话来着,可巧路上碰见了二姐姐。”
清如听不惯她那种甜糯的声口,天生就是做妾的料。于是又冷笑,别开脸道:“我要是你,倒情愿称病不去。毕竟抛头露面的,见了人也尴尬。倘或知州夫人问起来,只怕老太太为难,不好作答。”
她说完,转身便往南去,她身边的绿缀受她示意,猛地将伞面倾斜过来撞开了抱弦,伞顶的雨汇聚在一根伞骨上,汤汤浇了清圆一身。
抱弦一看急起来,跺着脚要找绿缀理论,“嗳,你……”
清圆说算了,低头看,身上新芽色的缎子被水一浸,打湿的地方逐渐晕染开,颜色深沉,和干爽处不一样。
抱弦大叹一口气,衔着恨匆匆道:“这模样怕是不好见人,回去重换一件吧,脚下快些兴许来得及。”
清圆摇了摇头,“就这样去。”
抱弦迟疑了下,“捂在身上,回头病了可怎么好?这两日接连下雨,天又凉回去了。”
清圆抬手,在肩头的水渍上摸了摸,笑道:“病了倒好,只怕病不了呢。”
谢府款待女客,有专门辟出的玲珑小院。绕过一处影壁,便见一株芭蕉亭亭植在院子的东南角上。雨下得细密,打湿了新生的嫩叶,那阔大的,半透明的一抹绿在风雨里轻颤,若逢檐上急泻而下的水,便狂摆着,抖散了一身筋骨。
清圆的伞从垂花门上缓缓来,碧色的伞面,像飘在水里的浮萍。门上婢女过来接应,抱弦熄了伞递过去。才刚半路上雨又大了些,溅湿了四姑娘的裙裾,她忙蹲下来,抽出手绢替她拂拭。
清圆站在廊下往正房看,粉墙黛瓦下,有香樟做成的美人靠。雨天的时候,上方的竹帘错落放下半卷,椅上帘下便腾出了窄窄的一道空白,女孩子们从其间经过,像一幅幅颇具情致的画儿。
老太太房里的月荃走出来,看见清圆便招呼,“四姑娘怎么不进去?三位姑娘都到了。”
月荃原本叫月圆,后来为避清圆的讳,才改成了荃字。她倒是谢家为数不多的,心口合一的人,对清圆也同对其他姑娘一样,不会看人下菜碟儿。
清圆嗳了声,说就来,月荃明白她的用意,自己年纪最小,有三个姐姐在前,必须拿捏好分寸,不能越过别人的次序。说来怪可怜的,四姑娘自幼不在府里长大,如今冷不丁的回来,其实没几个人拿她当家里人看待。她处境艰难,小小年纪寸步留心,越是这样,越是叫人瞧着心疼。
月荃比了比手,“姑娘进去吧。”说完瞧着她的背影,纳罕道,“怎么弄湿了衣裳?”
抱弦停在门外,轻描淡写顺嘴一提,“喏,二姑娘跟前的绿缀浇了四姑娘一身,原说要回去换的,又怕老太太等急了,着忙过来了。”复又一笑,“四姑娘倒没往心里去,仗着年轻身子骨结实,不怕生病。”
那厢清圆进了门,因知州夫人算熟人,老太太和太太便陪着在东边梢间里说话。前厅和梢间拿冰裂纹心屉的插屏隔开,人一路走来,里间是看得见的,便听知州夫人咦了声,“我早前常来往,竟没见过这位姑娘。”
清圆进了里间,先给客人行礼,再见过老太太和扈夫人。老太太因头风还没好,戴着眉勒子,但见客时绝没有沉沉病气,应答也有章法,一笔带过敷衍,“这是我最小的孙女,叫清圆。”
知州夫人是明白人,一下子就了然于心了。起先还很有兴致地盯着清圆瞧,后来便移开目光,落到手里的青瓷小茶盏上去了。
“你坐吧。”扈夫人指了指清容下手的位置,对清圆说。她是谢纾的正头夫人,一张脸上总带着冷冷的神气,但府里人都说她心善。清圆第一次见她,很惊讶于她的容色,看得出她年轻时是个美人,虽不常笑,眉眼间自有一段风流蕴藉。
清圆坐定后,她们又续上了先前的话题,大抵是说开国伯家的大公子到了说亲的年纪,知州夫人头一个便想到了谢家。
“升州的高门大户不少,要论姑娘的德才,到底还要数节使1家。”知州夫人的目光从一溜姑娘脸上划过,笑着说,“瞧瞧,这样的门楣,这样的好相貌,可着横塘找,再没有第二家了。不瞒老太太和夫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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