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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间降维 第126节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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定如初,顺当地接上了他的话:“既是罪臣,如何还敢出现在朕面前?当年你流配漠北,朕记得你的旨意上是有遇赦不赦之语的,擅自逃离流配地,按律当斩。”

皇帝的语气堪称平和,但是所有人都从他的话里听出了那种冷森的暴怒。

“来人——”

皇帝提高声音,正要快刀斩乱麻把这个麻烦家伙一劳永逸解决掉,底下的谢琢就用比他更为高亢的声音压过了他:“罪臣谢琢,冒死自漠北逃亡归京,向陛下申告定州大将军赵无缺私造军钱,滥用职权,图谋不轨,请陛下明察!”

皇帝的声音顿时卡在了喉咙里。

那把快刀被更有诱惑力的东西给拦在了半空。

定州大将军赵无缺。

这实在是一个让他无法放弃的诱饵。

皇帝阴阴地看了谢琢片刻,忽然笑起来,声音和煦:“怎么让谢郎君就这样跪着?大侍呢?”

摸透了皇帝心意的大侍快速过去扶起谢琢,几名小内侍在他膝下垫了软垫,搬来一张矮几让他凭靠,又和来时一般快速地退下去了。

虽然不用跪在冷冰冰硬邦邦的地面上,但身上和脚上的痛楚并没有减弱半分,相反地,它们正随着时间流逝而愈发张牙舞爪地啃咬起他的神经来。

皇帝用鼓励的眼神望着他:“饮玉方才想说什么?”

谢琢看见了他眼里的渴望和贪婪,忍着大脑里几乎要崩断血管的阵阵剧痛,尽量字句清晰道:“罪臣在漠北定州,因擅文书工数,被定州军选去协理后勤,偶然发现军中入账与朝廷拨款数额有出入……”

整个朝堂上一片死寂,就连谢首辅都睁开了眼睛,慢慢望向了数年未见的孙子,在看见他脸上蒙眼的素布后,老人始终平静的神情微微变化了一下。

这事情听起来着实是又些匪夷所思的,谢琢回来,竟然只是为了状告定州大将军有不臣之举……不,其实这件事的确很重要,但不知道为什么,将它和谢琢放在一起,就感觉哪里都不太对,好像能让这个人万里跋涉挣扎归来的,不应该是这样一件、一件……

他们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,想来想去,只能归结为,毕竟是门阀子弟,吃够了外面的苦头,想靠这件事翻身回来享受荣华富贵,也是正常的,但是这么想着,他们又觉得有些异样的失落。

谢琢的逻辑很清楚,皇帝听得眼中异彩连连,一种滚烫的怪异的灼热从他眼里散发出来,等谢琢强撑着说完最后一句话,鬓角长发都被汗浸湿了,皇帝强忍着嘴角的笑容,仿佛这才想起谢琢刚受过严刑,迭声催促道:“快去太医院宣旨,着太医令来给爱卿诊治一番,此等大事,何须敲登闻鼓上告?直接宣人通禀就是了,饮玉还是这般刚直不阿,唯有这样的人才能当得起朕的丹青令啊。”

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,昔日流放漠北遇赦不赦的罪臣,就一跃又回到了丹青令的高位上,像是一个笑话。

只不过没人能为了这个笑话笑出声来。

王瑗之的表情已经变了。

他不信谢饮玉回来只是为了状告赵无缺私铸军钱,不如说,这件事只是他为了换取丹青令的一个筹码,一个……重得过分的筹码。

能用定州大将军的性命去换取的东西,到底是什么?

“即刻拟旨,传定州军赵无缺进京,就地卸甲,暂封军印,不得率卫,不得延期,即刻动身。”

谢琢无动于衷地听完了皇帝的宣令,而后再度拱手,从袖中取出了一卷压得厚实严密的纸卷,捧着这本未曾装订的书册,高举过头,再度俯首:“陛下容禀,此臣所述《六年战役》新修史记,日前已令各书坊刊行天下,现呈告陛下过目。”

皇帝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就僵硬在了脸上,凝固成了一个有点呆的表情:“嗯?”

谢琢不急不慢地将自己的话再说了一遍,连语速神态都没有丝毫的变化。

不仅是他,连文武百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给弄得一懵。

刚才不是还在说赵无缺吗,怎么转头又变成六年战役的修史……

等等,六年战役的史书?!谢琢写完了?!他什么时候写的?他写了什么!

不少贵胄的神情上都出现了异样,一双双眼睛如铁钩般死死挂在了谢琢手中那卷厚纸上。

皇帝的面皮抽动了一下,他忽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,也许在谢琢进门的第一时间,就把他拖出去砍了才是最好的选择。

为君丹青台上死(二十二)

丹青令掌史书记撰, 评说帝王功过、人世百代兴衰,是个看起来不那么重要但又意义非凡的存在,确切地说, 丹青令管的是死后的功过分说, 活人的事情其实与他们并不相干,因此无论什么朝政大事,都轮不上丹青令参与发言。

这样看起来, 丹青令也就是个听上去清贵实则无权无势的官职罢了。

不过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这样看轻丹青台上那群硬骨头史官,尤其是老了之后格外好面子且心思敏感多疑的皇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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