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饥饿的盛世(出书版) 第6节(6 / 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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君之义,就当如此,则大不可……为人臣者,断不可存此心。”

“如果预以此存心,必将漠视一切。泛泛如秦越人之相视,年至则奉身以退耳!谁复出力为国家图庶务者?此所系于国体官方人心世道者甚大。”

这篇上谕,含量非轻。前代君臣,或有师友之谊,而到了清代,只剩主奴之义。作为奴才,只有干到咽气的那一天,怎么能提前获得自由权?朱元璋以一篇“寰中士大夫不为所用诏”取消了士人们不做官的权利。而乾隆则通过这篇谕旨取消了大臣的“退休权”。

张廷玉万万没想到,自己为爱新觉罗家族祖孙三代服务五十年,换来的是这样一个评价。

受到如此严厉的批评,张廷玉心惊胆战,只好打点精神,继续到朝中点卯。不久之后,就遇到了乾隆十三年的政治风暴。

从乾隆十三年的官场风暴开始,乾隆对大臣的态度从“以礼待之”渐渐变成了颐气指使,呼来喝去,动辄痛骂训斥,任意挫辱。只有对张廷玉,他还竭力维持着表面上的最后一丝礼貌。不过,乾隆十三年的两次处分已经使张廷玉吓破了胆。这两次处分对别人来讲,可能不算什么。但是对做了四十多年官保持着未犯过一次错误纪录的张廷玉来说,精神打击却分外沉重。他日夜提心,时时吊胆,健康大减,老态更增。年近八旬的他牙齿掉得差不多了,老年斑已经遍布面颊。没有人搀扶,已经无法长距离走路了。

张廷玉的身体变化,乾隆当然看在眼里。他发现张廷玉这一年老得太快了,思维明显不如以前清楚,说话有时也颠三倒四。乾隆皇帝看着张廷玉从警敏周密、精力超人的中年能臣变成眼前这个老态龙钟、几近废物的老臣,心中也不免感叹岁月无情。乾隆十四年(1749年)十一月,在一次君臣谈话中,皇帝关心地问起张廷玉的身体。张廷玉趁这个机会,详细陈说衰疲之状,再次试探着提出了退休。

乾隆沉吟了一下,说,我再想想,你先退下吧。

恻隐之心使皇帝破例改变了以前的决定。这个张廷玉,固然为人有取巧的一面,但是四十多年勤奋敬业始终如一,为爱新觉罗家的家业如此不惜心血,在史上也确实罕见。如今春蚕丝尽,不如放他归去享几年清福吧。于是皇帝发布谕旨:“(张廷玉)乃自今年秋冬以来,精采矍铄,视前大减,盖人至高年,阅岁经时,辄非曩比。召见之顷,细加体察,良用恻然……强留转似不情,而去之一字,实又不忍出诸口”,因为“座右鼎彝古器,尚欲久陈几席,何况庙堂元老,谊切股肱?”皇帝派人把这道谕旨送到张府,说是否真要退休,听他自行抉择。

这道谕旨典型地体现了乾隆的风格,即把所有的道理都把握在自己手中,让自己处于永远正确的进退自如之地,而置他人于极难应对的地步。文字中他既表现了对张廷玉身体的关心,又说“去之一字实不忍出诸口”,表明了皇帝对臣子依依不舍。他想考验一下张廷玉如何回复。

按乾隆的设想,老练过人的张廷玉接到这道谕旨之后,应该善加揣摸,写上一道奏折,一方面详述自己确实老病,难于支持;另一方面又深切表达自己犬马般依恋主人的心情,说自己也实在不忍离开皇帝,虽然身体衰弱如此,也决心守在皇帝身边,直至死去。

如果这样,乾隆就可以再发谕旨,说他读了张的奏折,十分感动。张的忠心可为天下人臣之表,而皇帝关爱有功老臣,特命张荣归故里,享泉林之乐。这样,君臣一场,彼此应对都十分精彩漂亮,足以为天下后世所法,载入史册,也是一段佳话。

怎奈张廷玉太老了,已经不复当年的精明。他见到皇帝的谕旨,以为皇帝已经默许了他的请求,大喜过望,当即上奏谢恩,说准备明年春天起程。

看到张廷玉的回复,皇帝叹了一口气。这老头是老糊涂了,还是对自己真的没有一点感情?不过皇帝还是表现出难得的宽容和善意。他想与张廷玉有始有终。因此,皇帝优诏褒答了张廷玉,赐给他许多珍宝器物,准许他以“原官致仕”。在上谕中,皇帝还充满感情地期待十年以后,“朕五十正寿,大学士亦将九十,轻舟北来,扶鸠入觐”,君臣重新见面叙旧。

截至这个时刻,张廷玉的一生可以说无可挑剔,享过荣华富贵,及时平安降落,死后名垂千古。这是几千年来大臣能做到的最高境界。

可惜,人生往往就是那么难以捉摸。

在鄂尔泰死后,张廷玉在朝中并非一枝独秀,而是又出现了一位势均力敌的政治对手——大学士史贻直。此人与张是同年进士,但前期仕途远没有张氏顺利,嫉妒之心使他转投鄂尔泰门下。鄂尔泰去世后,群龙无首的鄂党中的许多人聚集在他的身边,一时之间他成了鄂党的隐形领袖,终日以编排指摘张廷玉为事。自乾隆十三年张廷玉请求退休时起,他就开始大肆在朝中宣扬张廷玉并没有什么丰功伟绩,没有资格配享太庙,并多次在乾隆面前陈说其辞。

申请退休成功后,一块大石头落地的张廷玉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:皇帝上一道谕旨说过,“从祀元臣,岂有归田终老之理?”史贻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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